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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物语·前篇·银河篇》


第七章 曲终回首低顾盼


       
  黑鲁曼历五六五年八月十五日 黑鲁曼王国 杭州
  斜阳半落,彩霞满天,一轮明月,已隐现在东方的天际,随着太阳渐落,八月十五的夜
晚终於来临了。
  雷峰塔自晌午时分开放,大批寻宝人士,涌入塔中,东钻西窜,四下摸索,试试看自己
是否是天选的幸运儿。
  小草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宝光冲霄的奇景,是在月正当空,也就是子时的时候才会出
现,换言之,能否得到确切线索,全系於此,太早动身,无异於观光。
  眼见天幕渐黑,该是出发的时刻了。
  小草将几样器具收一收,正准备出发,门口传来了叩门声。
  “谁?”
  “是我。”
  打开门,来访者赫然便是紫钰。
  “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嗯!差不多,就准备出发了。”
  “是啊!”
  几句寒暄过後,紫钰似有心事,迟疑不决,欲言又止。
  小草见状,低声问道:“有事吗?”
  “公主。”
  “嗯。”紫钰素来称她“小公子”,乍听不觉,小草应了一声,却又立刻察觉不对。
  “你说什麽?”
  “莉雅公主,妾身有礼了。”紫钰弯身一礼。
  “嗯。”
  小草先是一惊,随即坦然。多日来的相处,两女之间,高谈阔论,暗中较劲,对彼此才
学相互钦佩,也对相互的底细,有了大概的了解,小草既能猜出紫钰的出身,紫钰要料中小
草的来历,自也不难。
  紫钰心思何等细密,小草整日绕着兰斯打转,眼中孕育的深情,她岂会不知。以前不过
是冷眼旁观,看看兰斯这个傻蛋,什麽时候才会发现这天大的福气,哪知天意弄人,阴错阳
差下,自己也深陷情关,真不知是哪一门的糊涂帐。
  “今晚雷峰盛会过後,你就要离开了吗?”同是女儿身,紫钰自是明白小草的心思,对
於自己“横刀夺爱”,紫钰虽问心无愧,但面对小草,总有几分难以释怀。
  “嗯。该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小草毫不思索,做了回答。
  该做的,该留的,该照顾的,都已预备妥当,多留已是无益。眼见兰斯、紫钰,两情相
悦,前程大好,小草这趟尘世之行,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虽然无怨,却是有憾,只是,她的处境,连这小小的遗憾,都不被允许。
  “以後,祝你和大哥幸福,天长地久。”紫钰也是聪明人,能够体会自己的苦处,小草
无须多说。
  “以前,你曾经这麽问过我,现在,换我来回问。”紫钰缓缓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吗?”
  “把自己心爱的男人,这麽轻易地拱手让人,你甘心吗?”
  像是为小草抱屈,紫钰道:“这麽做,看起来好像很伟大、很大方,其实,你根本就是
在逃避。为什麽不老实说出来呢?向那个男人,说出自己的心意……”紫钰不再说下去了,
她原本就不擅长劝说此类话题,谈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我在逃避,这我早就知道了。”小草的声音,渐渐低沉,“可是,除了大哥之外,我
也必须面对所有的臣民,这是身为公主的我,该有的义务,我不能因为贪腻私人的情爱,就
放弃应尽的职责,这样,才真的是逃避。”
  紫钰不语,那些东西,她当然知道,也晓得小草必然也知道,她之所以还刻意重提,不
过是想再提醒小草一次。每个人,所作的每个决定,都应深思熟虑,很多事,一旦冲动决定
,便再无挽回的机会了。
  紫钰喟然一叹,问道:“就这麽样的离开,你放心吗?你可能再也见他不到了。”
  “爱护他的心情,你与我并无二异。只要大哥过的好,过的幸福,我的心愿已了,是否
待在他的身边,无关紧要了。”
  至此,该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这麽说,或许很厚颜无耻,可是……”小草向紫钰深深一揖,“以後,大哥就麻烦你
照顾了,紫钰姊姊。”
  看着小草水盈盈的眼瞳,那之中,依稀有水光荡漾,唉!这个傻女孩。
  “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次叫我姊姊呢!”紫钰微笑道:“冲着你这声姊姊,我会用两人
份的爱心,陪着这傻大个的。”
  得到了承诺,小草又是一揖,这是两个女人间的约定。
  “喂!你在干什麽啊!该走了。”兰斯在催了。
  “走慢点不会怎麽样啦!你怕宝物给人抢走吗?”急急应声的小草,奔出门外。
  “喂!问你一件事?”兰斯神兮兮地咬耳朵,“紫钰小姐到你房里做什麽?朋友妻,不
可戏啊!”
  “喔!没什麽,紫钰小姐问我们今晚想吃什麽消夜而已?”
  “是吗?”头脑依旧简单的兰斯,半信半疑,嘟囔道:“怎麽只问你不问我,紫钰也真
是奇怪……”
  一直送到花园门口,紫钰向傻笑的兰斯挥手送别。望着渐行渐远的骑影,紫钰悄立花园
,闭起眼楮,回忆起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从初识赠伞、误闯香闺、长街血战、月夜送情……
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着充实又温馨的生活。
  无可怀疑的,自从遇见这两人开始,自己的生活,就产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变得富有
生趣、不再冰冷;朋友、家人,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名词,打从出生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所
谓的“人间有情”。
  所幸,紫钰相当喜欢这些改变,而未来,自己的人生,也将顺应着这些变化,而令人期
待吧!
  念及小草,紫钰不由得一叹,这水仙般的女孩,聪颖绝顶,可偏也痴得绝顶,只要她愿
意,应该也可以过着不一样的人生吧!紫钰无意纠正,每个人有权做不同的抉择,既然小草
选择以这样的态度,面对人生,不管是对是错,紫钰都得尊重她的决定。
  说到傻子,自己何尝又不是呢?傻就傻到底吧!
  睁开眼楮,紫钰的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那是为了捍卫所爱,决不退让的眼神。
  “该来的,总是要来。你还要藏头露尾到什麽时候!”
  “很好,我也很想知道,你对自己的行为,能有什麽合理的解释。”
  冰冷的语调,冰雪般的面具,绝对零度的人,公瑾现身,紫钰也要面对自己的战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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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峰塔,建於南屏山麓,相传为一王妃,为祈福、还愿而建,塔分六层,形做六角,对
应六合天象之数,保境安民,世代平泰。
  民间传言,塔落成之日,曾有高人言道:“但教雷峰长在,自可保人间界不受兵灾之苦
。”
  然而,人间战祸,此落彼兴,生灵涂炭,无时而终,就连小小杭州城,械斗、群殴,皆
是日有所闻,故此传言仅被当作笑话一则。
  不论如何,雷峰塔终是西湖畔的名胜,“雷峰夕照”之名,驰誉天下,各色人等,来往
不绝,特别是当宝物传闻兴起後,更是受到了特别的瞩目。
  兰斯、小草,混在人群之中,缓步入塔。兰斯四下张望,一副好奇的模样,浑不像个寻
宝人。
  周围的人,也有不少像兰斯这样的少年,他们左顾右盼,看人的时间远比看塔的多,显
是初出江湖的新手。
  “要增长经历,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小草暗道。
  雷峰盛会,是黑鲁曼武林,颇受重视的一件大事,各门各派,除了派出长老耆宿共襄盛
举,也往往会携同值得培养的後辈,来长长见识,培养人际关系。
  放眼场中,形形色色的人,各自聚在一堆。
  衣饰上绣着皇家徽印的骑士,大多是贵族子弟,出自名门正派,个个自信满满,不可一
世的样子。
  几个身着普通服饰,却以鹰隼般目光打量四周的,可能是军方、六扇门的高手,特来监
视这次的大会。
  穿着学士服的学者,小心地对每一个细微之处,进行推敲,希望能找到线索。
  小草稍微遮掩了头脸,虽然换做男装,莉雅公主在东方诸国,是相当知名的人物,见过
她的不在少数,她可不希望在此莫名其妙给人认出。
  奖金猎人、游侠、吟唱诗人……五花八门,甚至连身披黑袍、手持法杖的魔道士,都在
场内来回探看,真的是难得。
  要知任何一种聚会,往往只限於该种派系。所谓的武林大会里,极难看到魔法相关的人
物参加,反之亦然,要同时集会这许多职业,除了战争以外,就真的只有这种以利为前题的
聚会了。
  不过,也难怪黑鲁曼政府伤脑筋了,聚会了这许多人,随便惹了什麽乱子,都有可能在
全国各地,发生大规模暴动,甚至引起国际问题,那可不是能一笑置之了事的。
  “人是不少,可是……”小草移目一回,作出结论。来的人虽多,但并没有四大公会,
八大门派的人,纵使有,也不过是单独的一两个,非代表性的人物。
  换言之,这次的与会者,无论是武林,抑或是魔法界,都只有第二、参流的人物,对於
这种渐趋形式化的寻宝会,真正的高人,已经提不起兴趣了。
  甚至还有杭州本地的名流士绅,好像当作参观一样,参五成群,混杂在武林人士中,四
处游走,像观光客多过寻宝人。
  雷峰盛会的品质,真的是日渐低落了。事实上,还真有小贩在外头卖吃的,真是不知所
谓。
  雷峰塔内,有人走上走下,忙着找头绪,也有人乍逢老友,欣喜欲狂,还有不少在江湖
上混不出名堂的人,带着晚辈,到处见礼,把希望放在下一代,还有些人,看来是每次都到
的雷峰迷,几人对面打过招呼後,便埋首於今年的寻宝新招中。
  小草迳自走到墙边,选了个偏僻的位置作下,用心感觉雷峰塔的气脉流动。
  人有经脉,他物亦然,大凡建 物都会有独特的气脉,尤其是庙宇殿堂,依风水格局、
天象地势而建,分外明显。
  雷峰塔的建落藏有玄机,而本身亦属上千年的古迹,灵气深蕴,自然也有本身的气脉,
只要能勘察气脉流向,便可对塔内的隐密处,有更深的了解。
  勘察气脉的功夫,是高段魔法师经过长时间修炼後,方能准确使用,然而,斯菲尔伦多
的血脉,在魔法力的修行上,可谓天骨,感应的敏锐、学习的快速、对魔法的适应、与精灵
间的协调,小小年纪,便已达到迹近完美的境界,旁人纵使毕生苦修难以企及。
  这“感气溯流”,全凭魔力感应敏锐与否,小草虽未修习魔法,但靠着天赋异禀,根本
不当一回事。静静闭上双眼,把精神嵌入地脉,去探查雷峰塔的地气烙印。
  兰斯克制不住兴奋,好奇地到处跑,这是他第一次涉足所谓的江湖场合,看到以前老头
子所说的江湖轶闻中的人物,实地出现,真是没由来地雀跃不已。
  “嗯!能够打倒那些个杀手,说起来,本大爷也是个高手罗。嘿!只要能再找到雷峰宝
藏,本大爷就一举成名,迈往成功的第一步了。”全然浸淫在成为武林高手的美梦中,兰斯
咧着嘴傻笑。
  现场与他相同反应的人,不在少数,很多少年,初步武林,也都抱持着美妙的梦想,期
望有朝一日,练成绝顶武功,行侠仗义,成为众望所归的大英雄、大豪杰。
  虽然不久之後,他们会发觉,事情不是想像中的那麽美好,绝世武功,不是人人能练;
行侠仗义的代价,往往要付出生命;英雄豪杰并不好当,那是用无数的血泪、无尽的哀痛所
堆积,一个真正的大侠,常常是个郁郁寡欢、笑不出来的大侠。
  到了许多年後,当初的英俊年少,变成了白发苍苍,每当天雨云阴,身上各处旧伤,会
为了斗争中失去的朋友、亲人,齐奏哀歌,那个时候,他们或许会後悔,为什麽当年不肯听
劝,执意要走上看似风光的江湖路,其实,好好的在家耕田,对着那头老牛、那栋破屋、那
盏旧灯,不也是挺美的吗?
  “一步江湖无尽期”,这不是目前的他们所能体会的事,现在的他们,都只是做梦的年
纪,兰斯也是其中之一,尽管如此,他还是比许多人幸运,因为,能够活着体悟人生的江湖
人,并不是很多。
  沸腾的心情,逐渐冷静下来,兰斯学着四周寻宝的老手,检查每个可能的线索。尽管每
个人都知道,唯一疑点的地底,是块不能 的禁区,但也有许多人相信,破除诅咒的线索,
就藏在雷峰塔,为了证实这个想法,众多寻宝人仍为此前仆後继。
  摆设的器物,千年来已遭人移动无数次,不可能有机关,现在,就只能从塔内,试着找
寻隐藏的讯息了。
  雷峰塔未有供奉神,但四周的墙壁上,却绘有壁画,各式各样的神话人物,画在壁上,
颜色虽以半褪,却个个栩栩如生,每个人物,风格不同,显非出自一人之手,但从精美的线
条,生动的表情看来,绘图者俱是名家。
  兰斯的学识肤浅,见闻又少,许多典故皆不明白,自是认不得这许多人物,猴样的孙悟
空,威武的杨戬,端庄的女娲,带点邪气又娇媚的妲己……他看得啧啧出奇,却是半个也不
识得。
  许多人物中,他对两个人物,有特殊的感觉,说不上什麽理由,但这两个人物,确实让
兰斯在看到的瞬间,心头猛然一震。
  一个是手可撑天的巨人,威武挺拔,令人充份感受到,他那非同小可的力量;一个是娇
羞动人的美女,她霓裳飘飘,云袖半遮面,分外有种飘渺空灵的美感。
  所有的人物,没有一个是静态,像是要追逐某样东西,或跑或飞,向正上方而去,那充
满力道的线条,令画中人几欲破壁而出,更增美感。
  顺着人物的方向,兰斯仰首上望。
  正上方,雷峰塔顶,一枚金币由红线所系,悬空摇晃,是所谓的镇塔金钱。
  “嗯!此中必有缘故。”兰斯摇头晃脑,感觉到掌握了重要线索,想找个人问问资料。
  “喂!老兄,我想问一下……”
  周围的人,或是忙着检阅壁画笔触,或是详查人物典故,见这无名小子冒失乱问,都只
是两眼一翻,继续做事,懒的理他。
  连续问了几声,兰斯讨了老大没趣,颇为懊恼。
  “对了,去问小草,读书人见识多,总该有点墨水吧!”主意打定,兰斯在人群里搜寻
小草所在。
  雷峰塔的地下,另有玄机,此事小草已是知晓,早在塔外探勘时,她也已经发觉了怪异
之处,此刻小草努力将思感往下延伸,探源追溯。
  感气溯流,看似玄奥,其实仅是东方仙术的堪舆学,与一般气学的结晶,只是欲熟练使
用,除了灵感度高,还必须具有这两方面的相关知识,故而会者不多,但宝藏谣传千年,以
此术察探者,却也不少,斯菲尔伦多图书馆,便存有这方面的文献记录。
  全部的记录,都作出同样的结论,雷峰塔的地下,有一层附含神圣力量的能源壁,由此
判定,埋藏地底的宝物,必是上古圣器,就是不晓得确切资料而已,因为厚实的能源壁,能
够隔绝人类的思感,无法做进一步探勘。
  也是因为这个判断,黑鲁曼才公开宝藏寻觅权,否则若是地底藏了遭到封印的邪恶兵器
,重新现世,那岂非酿成大灾,不可收拾。
  一般的强力宝物,均会自我形成磁场,学者们口中的能源壁,就是这类东西。小草却另
有想法,如果真是圣器,现世该是众生之福,为何要用诅咒埋藏,再者,在塔外徘徊所感应
的奇特知觉,蕴藏着某种不寻常的讯息。
  於是,小草异想天开,反其道而行,不去探查能源壁之後的东西,反而把精神透贴表面
,试着分析能源壁的内容。这千馀年来,多少才智之士,早已试过各种可能的方法,既然他
们都失败了,那当然要换种思考方式,把一切赌在自己天赋的感应力上。
  “对了,果然有问题……”小草喃喃道。
  思感透入的瞬间,一股极阴冷的寒意,笔直传来,小草打了个寒颤。
  地下的能源壁,由两组能量组成,主要的一组,是纯度极高的神圣之气,另一股微细气
息,却阴寒无比,只怕便是守护保藏的咒术。
  唯恐遭到咒力反噬,小草连忙收回思感,仅是这样,她已得到许多宝贵的资料了。
  “亲自来一趟,还是有好处的,这就叫做实事求是。”印证了原本的想法,小草低声道
。
  在刚刚的接触里,她已经有了重大发现,是足以推翻所有前人结论的发现,能源壁的构
成有问题,那不是由宝物散发的天然磁场,而是由後天排设的运作所产生,那可能是某种术
法、某种防御阵势,抑或是……某种封印结界。
  倘若真是结界,所有的事就要重新来研判了,大凡结界的设置,不外乎“阻挡外界 到
封印之物”或“阻止封印之物 到外界”,无论是哪一种,会由神圣力量作为封印的物品,
绝对不是正物,很可能是某种邪恶的魔器。
  更惊人的是,地底阵局的排设,精妙的程度,令小草叹为观止,排设的人,必定是了不
起的魔导师。那是永久回流型排设,能够自我再生能源,不因时间久远而失去效力,这种魔
法阵局,牵涉太古魔法的范围,极度困难,九州大战後,便已失传,小草仅在几处遗迹中见
过,却万万想不到会在此地,见到一个如此完美的范本。
  任何修习魔力之人,修为越强,功力纯度也越高,那是全凭日积月累,半点也假不得的
事。结界神圣力量的纯度之高,实属小草生平首见,远远超过了她所知道的每一名祭师、先
知、魔法师,莫要说是斯菲尔伦多没有,便要在当今世上找一个,怕都是千难万难。
  能够有如此修为之人,尚须以结界来封印物品,那物品的骇人程度可想而知,是否要让
之出土,可得好好思量,可是,埋藏的东西究竟为何?设阵者,又是谁呢?
  “小草。怎麽一个人蹲在这里,肚子不舒服吗?”找着了小草,兰斯挥着手大步走来。
  “你不是去找线索了吗?有没有什麽新发现啊!”
  “哈!本大爷亲自出马,岂能无功,不过……”兰斯贼溜溜地一笑,“可不可以跟我解
释一下,那些壁画有什麽意思?”
  小草微笑,这就是有无知识的差别了,雷峰塔的壁画,并非塔落成时即有,是一千年前
,杭州官府举办绘画展览,邀聘各地画家绘成,其时宝光已然出现,故而不太可能有什麽线
索藏在里面,调查也是徒劳,不知底细之人,还辛辛苦苦地研究呢。
  不过,跟兰斯解释一下,也是挺有趣的,反正这宝藏看来大有问题,安全起见,便先搁
置一边吧!
  “左边那个是孙悟空,巨人是夸父,小狈是哮天犬……右边的美女是嫦娥、织女……”小
草解说每个人物的来历,两个人撇下了寻宝,坐在塔边,饶有兴味地说起故事来。
  叙述间,一个念头飞快从脑海里掠过,却是太怪,还来不及有个清楚的轮廓,小草不由
一呆。
  兰斯听的津津有味,这些故事,以前都听老头子说过,此时一点就明,立即问道:“那
上头的劳什子玩意儿是什麽?”
  “镇塔金钱。”小草解释道。有些建,为了镇邪保平安,会在屋梁中心,悬挂某样镇宅
之物。那枚金币,便是雷峰塔的镇塔金钱了,据说原本悬挂的,是一枚古代货币,但因为屡
遭寻宝者盗走,官方无奈,将之换成黑鲁曼通行金币,并加挂“禁止窃盗”的字样。
  “哈!真好笑,夸父应该是追日,嫦娥是奔月,怎麽通通跑去追钱了。”兰斯摇头道:
“建塔的人,不晓得在想什麽,是不是真的很缺钱花啊!”
  乍闻此语,小草如遭电殛,脑里涌过无数念头。既然一直有人在看护这座塔,那麽,是
不是也会有某种讯息,留在塔里呢?
  特别是,这个人与黑鲁曼官方的关系匪浅,那绘画展……
  许多魔导师,会在所排设的阵局,留下记号,这里可一找出记号的地方……
  “夸父追日”、“嫦娥奔月”,那金币呢?金币的意思是什麽……“星星的金币”,真
亏他想的出来,小草神地笑了起来,她知道设阵者是谁了。尽管单凭这些来判断,尚欠单薄
,但能够排出这种阵局的人,除了他们,又有谁呢?
  瞥了兰斯一眼,小草笑了。
  “喂!没事干嘛对着我笑,很恐怖的。”兰斯给她笑的浑身发毛。
  “没事,你别多心了。”小草摇首笑道。这人的野性直觉真是强啊!居然一下就抓住了
壁画隐藏的资讯,果然有些事,不是全凭理性的解决的。
  不会有错。既然阵局的历史,可推至九州大战时期,排设阵局的,定是大战中的救世主
,日、月、星参贤者,根据传说,日贤者皇太极,精擅太古魔法,这“永久能源回流”的阵
局,正是他的拿手科目,而神圣之力的纯度,除了他们,再不可能有他人能达到了。
  有了这个发现,小草又惊又喜。喜的是,参贤者是人间界至高无上的人物,能够瞻仰他
们的阵局排设,当作范本,那是多少魔导师梦寐以求的事啊!
  惊的是,参贤者中,皇太极、陆游、卡达尔,任何一名都具有通天彻地之能,普天之下
,又有什麽东西,需要参人联手封印呢?
  小草搜遍脑里的图书馆,找不到半点相关资料,蓦地,她忆起了个禁忌的名字,成吉思
汗。
  九州大战的相关资料,因为年代久远,加上各国政府有意无意地封锁,所以,要详查并
不容易。
  谤据文献记载,在长达五百年的战争中,人类在几位出色的领导者统帅下,始终有办法
固守一地,不致覆亡,只是,面对魔族难以想像的庞大实力,想要反攻,根本如痴人说梦。
  看似永无止境的对峙,在五年之内,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魔族大魔神王玄烨忽然驾崩
,继位者,名叫铁木真。
  铁木真不知从何而来?亦无人知晓他的真面目,因为他终生穿戴着,由名匠隆.贝多芬
打造的“黑魔铠”,从未取下。一直到两千年後的现在,他的身分仍然是个谜。有人猜测,
他是魔界的千年老魔,也有人认为,他是来自天外的恶魔,在登基以前,人间界从未听过这
个名字,他挤下原本公认的皇位继承人,允祯,堂皇继位。
  对人类而言,这个名字是场恶梦。铁木真藉着种种方法,或猛攻或和谈,令许多原本历
五百年而不破的关卡,一一溃败投降,再加上,他将仅剩的顽抗区域,画为“人类自治区”
,一时之间,无论人间、魔界,都成为他的领地,铁木真成了自有历史以来,领土最大的统
治者,众臣感佩之下,请上尊号,成吉思汗。
  残存的人类,感到恐慌,再这样下去,人类真的要灭种了,许多散居各地的高手,挺身
而出,刺杀铁木真。
  然而,铁木真是魔族有史以来,最有才华的武学天才,魔力之高,已到了常人梦也梦不
到的境界,多少高手全折在他手上。
  面对棘手的军队,黑色骑影单独闯阵,在短短半小时内,血流成河,尸积成山,强大军
势,瞬间灰飞烟灭。
  最後,参贤者眼见局势危急,决定联手诛魔。
  黑鲁曼公布宗卷里,有着如下记载∶
  天魔肆虐,残暴无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十方人间,刹那焦土,鲜血满空,残尸遍
地,炼狱重现。参贤者,愤而挺身,激斗天魔,大气狂啸,山崩地裂,日月失色,天为之哭
。一昼夜,天魔伏诛,自此奠定日後战胜基础。
  在该役结束後,参贤者负伤凯旋,当旁人问起此役战果,参人俱摇头不语,一直到战争
结束,未有发表过相关的只言片语,可见此战惨烈,已成了参贤者提也不愿提的梦魇。
  日、月、星参贤者,每个人的能耐,都是百世难逢,万中未见其一,居然得要参人一齐
出手,方能击毙敌寇,由此固知,铁木真的修为,实是高深至旷古绝今的地步了。
  此後,参贤者的声望如日中天,他们领导大陆联军,逐步迈向胜利,在多场圣战之後,
魔族被赶回魔界,历两千年之久,不敢再进犯人间,人间界也从此恢复光明。
  对於这样的记录,小草抱持怀疑的态度。魔族的强大,是整体的优势,绝非全系於一人
。五百年来奠下的统治基础,内中培育出的精英、人才,实是多如过江之鲫,绝无可能因为
领导人死亡,便走向溃败之途。
  再者,铁木真继位以前,人类便已在魔族的兵威之下,苟延残喘,铁木真被诛,至多也
不过回复原状。为什麽从那以後,人类便能扭转乾坤,节节胜利呢?
  种种的疑问,成了历史上的谜,想要查出究竟的学者不是没有,但无论是各国政府、学
术界,都有意忽略,甚至封杀这种研究,因为对人类而言,那是段被封印的记忆,无论如何
都不想再重提。
  小草本身,亦对此谜团,感到高度的兴趣,曾数次进行深入调查,所获得的结果,却相
当有限,与公订课本无二异,并没有办法证实些什麽。看来,想要了解真实的历史,几近不
可能了。
  另有一件奇事,尽管记录可能遭到窜改,但九州大战的重要战役,发生地点、经过、死
伤人数,都有一定程度的记载,可是,参贤者诛杀天魔,这扭转战史的一役,相关资料却少
得可怜。
  据闻,铁木真的尸体,并未被送回魔界安葬,有数件宝物,随着他的死,而永远湮没,
他的埋骨之所,成了众多疑问里,最引人注目的一点,因为那象徵了巨大的宝藏,天晓得他
带了什麽东西在身上,只要能找到,或许就可以凭此再建一番风云事业。
  “铁木真的宝藏……”这个超级震撼的结论,让小草愣住了,她没想到会遇到这种问题
,原本的计画,是想揭穿雷峰塔的奥秘,令兰斯扬名立万,一夜之间,成为武林新秀。
  计画并未失败,反而还可以说是超乎想像的成功,截至目前为止,单只是地底诅咒的真
相、参贤者的结界,就足以使大陆为之沸腾,雷峰塔成为诸国瞩目的焦点。
  但是,若真是铁木真的宝藏,那可不能等闲视之了。那很可能存在着,足以推翻整个历
史的证据,对整个风之大陆的民族,造成重大影响。
  自九州大战後,不管是哪一方面,人间界已没有再出现,神话级数的高手了,一方面是
因为缺少竞争,一方面也是因为许多厉害功夫的失传。
  而铁木真,这个毕生未逢敌手的魔王,若是他真的在留下了什麽秘笈、宝物,若是有人
能得其真传,势必会给人间界,带来一场滔天巨浪,甚至改变目前的权力分配。
  这不是可以随便处理的问题,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引发国际间的全面战争,那会是九州
大战以来,风之大陆最大的浩劫。
  小草觉得自己担忧过头了,壁画的标记,不见得是真的;神圣的结界,也不是只有参贤
者才能布置;结界内的东西,更不一定是铁木真的秘宝,马上就把结论推到这里,不是太可
笑了吗?
  问题是,这些推想并不是没有根据,而是靠着逐步分析之後的结论,尽管可依据的证据
仍嫌不足,但就可能性而言,这绝不是空穴来风,只要有一丝的可能性,就不能轻率处理。
  “怎麽了,你脸色好难看。”察觉小草有异样,兰斯问道。
  “没什麽,只是有点不舒服。”小草虚应两句。
  仓促下决定,非是上策,还是等到多取得些资料,多做些准备,再决定作法吧!虽然放
弃这个机会,有些可惜,但比起可能面对的後果,小心谨慎些,总是不会错的。
  正自思量,忽地脚底一震,塔身受到某种力量牵引,有些摇动,跟着,轰隆声中,一道
柔和的祥光,逐渐酝酿、变粗,化成光柱,笔直射向天际。
  “宝光,是宝光啊!”
  “是雷峰宝光,真是参生有幸。”
  “唉!”
  对於塔内的人来说,现在看到的,是神迹般的奇景。由於祥光笼罩整座雷峰塔,人们沐
浴在光华之中,所有的屋瓦琉璃,氤氤氲氲,看不真切。
  身体如同感受诸神的恩赐,暖和得像是要给融化了般,四肢百骸,充满了新生的力道,
全身数百万个毛孔,说不出的舒服。
  宝光的来源,小草已经知晓了,所谓“永久能源回流”,是以某种玄奥的布置,让魔法
阵的能源,不住自我循环,无有稍减,维持定量,故能永久,而某些时候,为了阵型运作,
也会以特别的方式,另行吸取能源,作为後备。
  地底的结界,必是以太阴月华为能源,故每逢中秋,月华最盛时,以地心阴电为引,吸
取月光精华,两者交会融合,便形成了这道“雷峰宝光”,由於祥光内全是能源,故处於内
中的生物,确实可由中得到不少好处,才有如此的舒适感。
  祥光历时一柱香,便会消失,那代表最後一丝线索的隐没。
  人们开始叹气,既然今年也没有什麽发现,就只有明年再来了,这麽年复一年,希望有
朝一日,能够见着宝物出土,他们之中,有人为了这个虚渺的希望,空掷了大半辈子的光阴
,现在,已经不再具有别的企图,只是单纯地希望能够解开这不解之谜。
  “唉!可惜这麽白忙了一场,还是赶快回去,准备吃消夜吧!”没能发现宝物,兰斯有
着些许的失落,不过,他的本意也只是想观摩一番,目的达到,可以尽兴而返了。
  小草没有异议,反正现在也不可能起出宝藏,就此抽身,本是应当,雷峰塔平日照常开
放,要详细调查,大可以後慢慢来。
  祥光渐弱,有些人开始收拾器具,走向门口,兰斯、小草也准备回去了。
  “诸位请留步,本人有特别献礼奉上。”
  一个声音,压过全场喧哗,众人这才惊觉,入口大门处,不知何时涌来了一批人,堵死
出路,个个手执兵器,杀气腾腾,显然来者不善,并非为了寻宝而来。
  兰斯、小草乍见来人首领,吓的魂飞魄散,连忙蹲下,用上衣遮住头脸,生怕给认了出
来。对方不是别人,正是要命的死对头,赤先生,身边一黑一蓝,随侍左右,是老相好鼬镰
兄弟。
  “诸位英雄乖乖弃械投降,赤某可保今晚平安。”赤先生拈须笑道。他说的是假话,为
的只是要看看群豪的反应。
  “说的是什麽鬼话。”
  “你是什麽人,胆敢在此撒野。”
  “敢叫老子弃械,你算是什麽东西。”
  “这位朋友是何来历?有话不妨慢慢说。”
  “哈哈哈……这人发疯啦!说的是什麽鬼话。”
  惊觉情势不对,群雄反应各自不同,鼓噪不已,有人和颜悦色,有人恶言相向,但都抱
持着看笑话的心理。
  群豪人数众多,怕没有个两、参千人,而赤先生手下,不过仅近百人,看来素质亦差,
相形之下,反而是人单势孤的一方,衡量局势,出言威胁根本就是大放厥词。
  兰斯、小草对望一眼,心中登宽,看来赤先生不是为己而来,而是别有所图。
  “既然来了,当然有准备,诸位若是不肯听劝,就莫怪不能生离此地了。”赤先生微笑
道。他早年身居高位,也算的上雄霸一方,言语之间,自有一股凛然威仪,教人不敢轻视,
群雄一时给镇住,私语纷纷。
  “不对,他如此有恃无恐,必是留有後着。”察言辨色,发觉赤先生并非虚张声势,小
草仔细注意敌方的一举一动。
  一些经验较老的江湖豪客,基於多年临阵的直觉,都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暗自抽出
兵器,提升功力,准备恶战。
  赤先生仰天打了个哈哈,右手打了个暗号,黑无常会意,自怀中取出个古旧香炉,燃起
紫烟,口中念念有词。群豪的注意力全在赤先生身上,反倒没察觉此事。
  小草眼尖,又是全神留意此处,第一时间发现。奈何距离遥远,也没听清咒文,她不晓
得施的是什麽法术,但是,某种至冰至寒的阴气,确实在瞬间大幅提高了。
  场中的一些魔导师,渐渐察觉情形有异,纷纷出声喝问。
  “喂!那老家伙在弄什麽玄虚,咱们要不要准备开溜。”也看出场面不太对劲,兰斯小
声问道。
  小草摇头,低声道:“先看看情况,不要轻举妄动。”
  她不明白赤先生的举动,有何目的。黑无常所施的术法,虽然提高了阴气,但却感觉不
到半分邪恶气息,要说是正在使用什麽妖法邪术,却又不像,那麽,他到底在做什麽呢?总
不会只是单纯的故弄玄虚吧!
  群豪之中,大多只是练武之人,对於另有天地的魔道之术,一窍不通,也对这未知的学
问,感到恐惧,看到黑无常诡异的举动,人人不安起来,鼓噪不已,甚至有人打算先下手为
强,除去这群讨人厌的东西。
  电光石火间,有件事掠过小草的脑海,令她大叫不妙。
  祥光并未消失,代表结界的能源吸收,尚未结束。结界的本身,靠神圣光力来维持,而
不知为了什麽理由,参贤者在结界之外,又加了道杀气极重的阴寒阵势,造成了所谓的地底
诅咒,断绝後人挖宝之心。
  总之,因为这样的设计,两种强大的能源流,达成了某种平衡,得以隐匿千年,而不被
发觉真相。现在能源吸收尚未结束,两个阵势都处在鼓动激烈的震荡期,若是有一方急速升
高,彼此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届时失控的能源流暴走,与一堆强力火药并无分别……
  “不好,大家尽快疏散,这里马上就要爆炸了!”小草大声呼喊道,希望能点醒众人,
挽回生路。
  “什麽!这老小子埋了炸药,真是阴险。”兰斯闻言,失声怪叫道。
  在场群豪,倒有一半与他相同心思,要说是有埋伏,还有什麽东西比万斤炸药更有效,
虽然没人闻到火药味,但这事攸关性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下呼喊一声,纷纷抽
出兵器,夺路外闯。
  “来不及了。”赤先生高声笑道,跟着,众人脚底传来连串轰隆响声,越来越近,立足
地开始产生小隙缝,渐渐龟裂,终於裂成大洞,整座雷峰塔摇来晃去,砂石簌簌落下,像是
要倒塌了一样。
  “危险!”看到一块落石,砸向小草,兰斯想也不想地扑上,将小草搂在怀中,就地滚
开。
  轰然一声巨响,犹如天雷落地,整个地面给狂冲的能源流,炸开了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群豪脚底一空,惨叫声中,全往下掉,宝光彷佛回光返照,猛然涨至最粗的宽度,冲破云霄
。
  震波与暴风的交错下,屋瓦土石颓圮瓦解,“轰隆”一响,雷峰塔倒地砸成碎片。
  宝光消失,只留下一地残骸废墟,与残骸下的黑色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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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吹送,花香飘荡,落琼小的花园里,一男一女,对面而立,空气中隐现的危险气息
,打破了可能的绮想,让人明了这双男女正在对峙中。
  “有几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所谓的雷峰宝藏到底藏了些什麽东西?”紫钰问道。
  “雷峰塔底,有九天冰蟾。”公瑾淡然道:“你应该知道这个,也只需要知道这个。从
以前我就说了,你只需要执行工作,其馀的,没必要多问。”
  打从入师门之後,紫钰便知道,九天冰蟾是自己的唯一活命灵丹,而师尊也明确指示,
九天冰蟾极难寻获,现知的一只,埋藏於雷峰塔下,是故紫钰自小便迁居杭州,为的,便是
这雷峰宝藏。
  雷峰宝藏,有“彩虹圣壁”、“十方血锁”守护,前者纯属神圣力量,阻隔一切邪恶气
息,是以只要心无邪念,所修习的功夫并非妖邪魔力,便可通过;後者却相当麻烦,属於东
方仙术的阵型,凝聚九天阴气而成形,会将一切意图接近的东西,予以扑杀。
  由於当初没有重开的打算,是以参贤者设阵时,是用了最高的技巧、功力,联手封印,
现在想要开禁,便是陆游自己,也束手无策,唯一的方法,是找一名阳年阳月阳时出生的天
灵之人,在今年中秋月光全消以前,以其纯阳命格的鲜血, 阵开路,自可化消“十方血阵
”,安然取宝。
  这个令她等待多年的天灵之人,便是兰斯了。陆游根据天象推算,命定之人会在今年出
现,届时便由紫钰守护其安全,并伺机取血开封,为了慎重起见,甚至连最受器重的二弟子
,也一齐调来,见机行事。
  对於师尊的谕令,紫钰奉若神明,毫无异议,只是,在这两个月的过程中,她发觉了某
些不对劲的地方。
  “没用的,这个说法,再也不能塘塞我了。”紫钰摇头,“这次的工作定有内情,否则
若只是单单取个九天冰蟾,光是我就足以胜任,又何须劳动你周大元帅千里而来。”
  “再来,你对兰斯的注意,谨慎的异常,虽然说与你自己的计画有关,但我总觉得不对
。”紫钰沉声道:“告诉我,当宝物起出以後,你打算怎麽处置他,若是我不到确切的答案
,你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不只是口头宣告,紫钰的身体,已经调整到随时可以出手的最佳状态,确认了这个事实
,公瑾开口了。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不怀好意。”公瑾冷冰冰的笑着,道:“恩师的意思,不让任
何知道宝藏密的人活着。”
  “啊!果然不错。”紫钰心里,无声低语。早在质问公瑾之前,她便有了这个猜想,九
天冰蟾是第一流的神物,与之共埋的东西,又岂是泛泛,以公瑾素来的野心,断不可能放手
不理,他会让兰斯独得宝物,那才是天大的怪事。
  “可是,你知道了以後呢?你又打算怎麽做。”公瑾海水般的蓝瞳里,出现了讥嘲的笑
意,“别忘了,这次任务成功与否,不只关系着你,也对恩师影响莫大,绝对不能有半分差
错的。”
  人的寿元有定,像陆游这类,已至两千五百馀岁高龄的贤者,是不断靠秘法、灵药之助
,方能延命至今,但也因此,违逆天道,而有天降爆雷之刑。
  为了躲避天刑,数百年来,陆游自封於玄冰之中,不见外客,潜心思索扭转天数之法,
经过千多年盘算,终於想出了解决之道,而必须使用的药引,即是九天冰蟾。
  换言之,此次任务若是失败,要再开启“血锁”,得要再等六十寒暑,非但紫钰绝 难
愈,便是对陆游自己,亦是沉重的打击,是以决不允许任何差错。
  紫钰内心反覆挣扎,自己的生死是一回事,恩师的命令又是另一回事。
  自幼时相逢起,恩师不惜耗损真气,替自己洗髓续命,而後又蒙他老人家青眼有加,收
为关门弟子,授以白鹿洞绝学,在众弟子间最得宠爱,呵护倍至,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拜恩
师所赐。
  尽管紫钰也曾隐约想到,师父的爱护,可能是因为自己出身非凡,利用价值甚高,但无
论如何,师恩便是师恩,宁教自己性命不要,也不能让恩师损及分毫。
  可是,兰斯呢?想起那张傻笑的大脸,紫钰心中一阵撕痛,难道当真顺从恩师命令,就
此杀了他,杀了那个对己痴心一片,奉献所有的人……不行,计决不行……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要去雷峰塔,先过我这一关。”
  紫钰抬头,毅然道。
  “哦!你说的倒是清高。”公瑾冷笑道:“取不到九天冰蟾,你的寿元过不了今年,这
样也无所谓吗?”
  “在这世上,有某些东西,为了守护它,我的命,并不算是什麽。”
  在月光照映中,紫钰就像尊神雕像,凛若冬雪,傲然不可侵犯,奇异的是,她的脸上,
竟是在笑,笑里面有种大无畏的气魄,教人不解其意。
  久处沙场,惯看生死的公瑾,心下明白,那是有了觉悟之後的表现。因为对事情有了觉
悟,得以看破一切,所以才会有这种笑容,可是,让她产生觉悟的动力是什麽呢?
  “你死不死,不关我的事。”公瑾的口气不变,“可是这次的大事,关系到恩师,难道
你也不顾了吗?”
  “等到此间事了,我会取出九天冰蟾,向恩师请罪。”紫钰一咬牙,断然道。
  “很了不起的想法,以恩师对你的宠爱,也很可能就此赦免你,可是……”公瑾道:“
若我执意要那小子的命呢?”
  “那你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问过我手中长枪。”话声方落,紫钰手臂抖动,一套组合
式长枪,闪电贯串成形,拄地而立,散发出森然气象。
  “这妮子真的是长大了。”公瑾暗赞道。
  对於这个小师妹,公瑾一直是以一种奇异的心情在看待的。
  公瑾的出身,是黑鲁曼某支皇室的指定继承人,甫一出生,便注定荣华富贵,尊贵无比
,他所享用的财势,是常人十辈子也赚不到的。
  为了要扛起“继承人的担子”,公瑾自幼受到精英式的斯巴达教育,更投入白鹿洞门下
,在数万弟子中,为陆游所赏识,收为入室弟子,後来,晋身仕途,纵横沙场之上,令大陆
诸国闻名丧胆,不敢有进犯之心。
  年纪轻轻,便已成了黑鲁曼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是,在得到这些尊荣的同时,公瑾突然
发现,自己并不怎麽高兴。也许,在他生长的过程里,并没有学过高兴是什麽东西,就他记
忆所及,连上一次露出笑容,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当然,公瑾并不後悔,这样的生活方式,正是他所追求的。
  他一出生,便注定是要站在所有人之上的,就算不是降生在这样的家族,就算是降生在
某户贫民窟,他也会凭着自己的实力,爬到今天的地位的,大丈夫,自当如是也。
  可是,每当夜阑人静,晚风低拂,公瑾的心底,总会个声音,小声地诱惑,倘若自己能
过着与平民百姓相同的生活,倘若自己能安享那份和平,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人生?
  在这想法逐渐萌芽时,一个女孩出现在他的面前。两岁的紫钰,因为经脉郁结,由族中
长老提携,前来白鹿洞请陆游施予援手。这个女孩,是上任族长的遗孤,换言之,只要她不
死,将来便会是龙族族长,多巧。
  这样的身世,与自己何其相像啊?他们都是为了成为某种身分,某种毫无选择的身分,
而来到世间的,早在相逢的那一刹那,公瑾便已看透了,这女孩往後的生涯。
  果然所料无差,在众人的期望下,紫钰接受的教育,与他毫无二异,相同的优异表现,
相同的惊人天份,相同的冷傲孤僻,他们师兄妹是走在相同的人生道路的。在某些方面来看
,紫钰就是另一个公瑾。
  “紫钰的人生,前半段是与我一样的,可是,往後呢?她也会继续这麽走吗?继续为了
达成别人的期望,毫无目的的活下去……或者……”
  无疑地,公瑾将紫钰当作是分身,当成了另一个自己。而对於这个半身,与其说是讥诮
,倒不如说是期待,在公瑾的内心,有某种期望,他期望这个女孩会走上不同的道路,让他
看看另一种人生。
  有人说,遇到一个与自己太过相像的人,会很反感,紫钰隐约有这样的感觉,尽管她尚
未清楚地想到,但她讨厌公瑾,那个永远只会在旁窥视,对她的一切嘲以冷笑的男人,紫钰
有种难言的厌恶感。其实,公瑾嘲弄的对象,就是另一面的自己,换个角度看来,他也不怎
麽喜欢自己。
  在与兰斯的相处中,紫钰似乎有了改变,公瑾看到了他想看的东西,无关好坏,那只是
他想证实的东西,现在、他要再作点确认。
  “看来,你是真的爱上了那小子。”
  “不,这点你说错了。”
  “哦!”
  “仔细想想,我并没有爱上他,至少,目前没有。”紫钰缓声道。“正确说法,我正在
努力试着爱上他。”
  公瑾不作声,男女情爱,是一直令他困惑的一环,特别是像紫钰这样一个,与自己某些
特质极为相近的女子,她的情爱观,会是什麽样,公瑾感到高度的兴趣。
  “对於这份真情,我很欢喜,可是对我来说,现在不是谈恋爱的好时候。”紫钰如是说
。
  兰斯真挚的感情,确实在紫钰的心湖,掀起了轩然大波,令这自幼清心寡念的少女,初
领略倾心的滋味。可是,男女相爱,是双方面的事,对於目前的自己,紫钰不认为有资格接
受这份的真情。
  “身为龙族的下任族长,我有非尽不可的义务……”
  身为注定的继承人,打出生以来,紫钰便接受帝王学式的精英教养,在这样的环境中,
紫钰的表现实是可圈可点,文才武功,都有杰出的成就,绝美的容颜,超卓的见识,小小年
纪,便已非常早熟,对大陆局势侃侃而谈,并且雄心非凡,无论哪一方面,俱是光芒万丈,
她绝对是龙族最适任的继承人。
  在严苛的学习过程里,紫钰的身边,全是仆役与婢妾,偶尔回到龙翔山,亲族看她的眼
神,敬畏如天神,就差没跪地膜拜了。为了迎合众人的期望,为了得到夸奖,紫钰刻意将自
己培养成冷清、孤傲的个性,来配合自己的身分,既然身为继承人,言行举止就必须庄重、
有威仪,不能有半分孩子气的举动。
  “想要达成族人的期望,想要被师父夸奖,我一直努力做好这个继承人的角色。”随着
心情起伏,紫钰的语调变快了。
  “可是,我忽略了些更重要的东西,尽管拼命告诉自己要坚强,真实的我,与那些平常
人家的女儿,还是没有两样,想要找朋友说悄悄话,想要放心大笑,想要紧紧被人搂住,想
要……温暖……”
  看见紫钰眼眶里的水气,公瑾出奇意料地沉默,或许,紫钰所说的,也曾是他幻灭的梦
想之一。
  如果在这个时候出手突袭,失去平常心的紫钰,绝非自己十合之将,可是公瑾没有行动
,比起师父交代的任务,现在这一刻更重要。
  “直到他出现,在这两个月的相处里,我逐渐试着不用心机与人交往,开始学习怎麽去
爱人,第一次出自真心地大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只会傻笑的愣小子教我的。”
  如果说,有一天,她真的能够清自己的情感,学会了怎麽去爱一个人,紫钰会接受兰斯
的爱意,这才是相爱。其实,爱情之为物,本就毫无半分理性可言,可是这名以理性为优先
思考的奇女子,就是在这上面无法想开。
  另外,紫钰对小草,总有份说不出口的歉疚感,在一切未能尘埃落定前,保持现状,是
最好的作法。
  “不管你怎麽说,我的作法,不会有半点改变。”公瑾一派悠然,只是,在他心底深处
,也确实为紫钰的话,感到了震撼,尽管追悔无益,他还是为这番话所震慑住了。
  “我知道你会这麽说,因为你一向都是如此冰冷。”紫钰露出了凄清的苦笑,叹道:“
这种心情,你永远也不会懂的。”
  为了要捍卫自己学到的那些东西,为了要感谢教会自己那些东西的人,紫钰决定挺身一
战。
  不懂吗?公瑾再度冷笑了,他可能到死也无法理解吧!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要从
紫钰身上寻找答案。
  局面发展至此,已无须多做言语了,师兄妹俩均聚精会神,抱元守一,仔细寻找对方的
破绽,同时也不露出半分可乘之机。
  高手过招,非同小可,他两人素知对方之能,此刻正式交手,不同於上次的泛泛之争,
竟是谁也不敢抢先出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紫钰仍是拄枪而立,公瑾双手环抱,俯视地面,如同一个沉思的冥
想者,冷冽的斗气,有若实质,激荡在空气中的每一处。
  蓦地,“轰砰”一声震天响,东南方一道光柱笔直冲天,雷峰盛会的高潮来临了。
  公瑾动了,依旧是“踏雪惊鸿”,他身形好快,几个换位,已至紫钰面前,既然对手用
的是长枪,那就要在攻击以前,抢进她的枪圈范围,让她失去优势。
  紫钰不退,若退,可以拉开双方距离,重新攻击,但也必定失去气势,为敌所乘,此消
彼长下,更难扳回局面,是以紫钰不退,非但不退,紫钰将枪头往地一击,整个身体顺势飞
腾半空,枪尖化作龙影无数,把下方的公瑾团团困住,乱枪扎下。
  “好俊枪法!”公瑾喝了声采,瞧见来势猛烈,不欲硬接,将披风一抖,当成软索来使
,藉此化消攻击,箝制紫钰长枪,同时身若游云,忽地飘上,对准紫钰,便是一掌。
  公瑾的披风,是以流云蚕丝所织,刀剑不能伤,若给套住,挣脱极难,紫钰只得收枪回
势,同时亦是一掌推出,毫无花巧地,与公瑾对了一招。
  掌力相触,都是发觉对方内力充沛,紫钰心知若是回手稍慢,势必又给公瑾缠住,是故
掌力用个十足,将人震开,趁便拉开距离。
  紫钰应变奇快,身在半空,已将长枪舞成一团灰影,虎虎生风,威武有若天神,她这式
“千里羿龙”,必须先行蓄力,一旦发出,当真具雷轰之威,非独刚猛难当,而且後劲汹涌
,要教公瑾挡无可挡。
  当劲力蓄到顶峰,紫钰人枪合一,整个人幻做一线急电,向公瑾飙射而去,人未到,强
大的气流,已经封死了公瑾周身。
  公瑾一个斗落地,消去馀力。惊见猛招临头,公瑾不慌不忙,反臂抽出腰间配剑“湛卢
”,长吟道:“半亩方塘一剑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剑招轮转,挡了这势若奔雷的一枪。
  剑清如雪、剑丽如花、剑腾若凤翔、剑鸣若龙吟,公瑾剑式一出,登时便升起了道虹桥
,灿而夺目,稳稳架住紫钰的枪。
  尽管枪上传来的内劲,如拍岸怒潮,一波强过一波,但公瑾的剑,却如万里长空,绵绵
无边境,不管怒涛如何凶猛,却是半点也摸不着边。
  紫钰的眼光收缩,怔道:“抵天参剑。”
  抵天剑,是陆游所创的绝学,共分参式,外界不知,通称为抵天神剑,其实若要细分,
尚可分成参剑,公瑾此时所用,便是参剑中的“长空之剑”。
  “千里羿龙”,刚强迅烈,无论躲避、格挡,都难以揽其威力,最好的方法,莫过於以
这“天下第一守招”,卸了这一枪。
  紫钰与之同门,这长空之剑虽然熟识,却也并无破解之法。
  公瑾得势不饶人,未等枪上劲力全数卸去,长剑如点水蜻蜓,轻飘飘地顺着枪削上,紫
钰连忙变招,长枪反挑,两人重新缠斗在一起。
  紫钰的枪,名作“焚城枪法”,是龙族的秘传绝技。“苍龙心法”、“焚城枪法”,是
龙族非族长不传的两大绝学,前者流传於炎之大陆的绯樱帝国,轩辕皇帝凭之建立不世功业
,後者传於风之大陆,紫钰是当今天下,这套枪法的唯一传人。
  焚城枪法,顾名思义,便是所击出的每一枪,都具有一轰焚城之威,龙族的武功,素来
走的都是刚猛的路子,龙本来就是大威力、大气魄的生物,他们现世,都是在世界已经陷入
动荡不安的乱世,要的不是温吞,而是一击毙命的魄力。
  紫钰在半空出枪。打从交手那一刻起,她的绣鞋,就没有再沾上半点泥土,龙并不是停
留在地上的生物。
  龙族的武功,确有奥妙之处,紫钰的身子,在半空腾挪翱翔,真仿似九天神龙,见首不
见尾,变幻无端,而那姿态曼妙,竟若天女翩翩艳舞,看的人心都痴了。
  惊人的是,尽管动作看似娇弱无力,紫钰握枪的纤手,稳若磐石,她出枪极快,却是连
半点声音也无,焚城枪法的巨大威力,一击千钧,每一枪刺出,周围的空气,都给那逼人的
炎劲,炼成真空,自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这样的枪法,本来极损内力,而且聚气耗时,出枪不得不缓,但紫钰不愧是龙族千年一
见的天才,加上曾服食灵药无数,年纪轻轻,内力已远胜许多修行百年的高手,她瞬间聚气
,出枪快速,而威力不减,这等境界,龙族史上决不超过七人,而紫钰,绝对是其中最年轻
的一名。
  她此时所发的每一式,枪上实有千斤之力,倘若是普通的高手,早在与枪接触的瞬间,
血肉横飞。
  但是,公瑾不是普通高手,在白鹿洞的诸多弟子里,他无疑是最超卓的一名,能够让“
月贤者”陆游特别器重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的高手。
  与紫钰相反,公瑾的剑,并不迅捷,相反的,如秋水般清逸的剑势,还带着一种不经心
的悠闲,浑不似与人生死相博。
  公瑾并不想赢过紫钰,正确的说法,是他不能赢过紫钰。
  焚城枪法的本身,抱着一往无前、誓死不归的壮烈气势,倘若遇到了更胜一筹的敌人,
与之正面剧斗,那决斗时迸发的斗气、杀意,会令使枪者的精、气、神,瞬间提升到前所未
有的高峰,突破本身界限,发挥出更强横的实力,届时,纵能获胜,怕离两败俱伤也无多远
了。
  公瑾不要两败俱伤,他一向拒绝惨胜,要赢,就要彻底的赢,赢的那麽凄惨,只是另一
种形式的战败,是以,他不求获胜,只求不败,他要等,等对方的气势由最盛,逐渐衰竭,
那时候再出手取胜,就容易的多了。
  公瑾使的剑法,“天光云影”,创自白鹿洞第十四代院主,大儒朱熹。剑走阴柔,泊泊
然、绵绵然,蓄劲於其中,只要遇到外力袭击,立刻会有强猛剑势反击,但本身的杀伤力却
不强,如谦谦君子,威而不怒,正是主守的剑法。
  用此剑法,参以抵天剑的剑诀,两相辅成,纵以焚城枪法的刚劲,亦难以越雷池一步,
完全符合公瑾以逸待劳的需要。
  如此战法,或许有失光明,可是,公瑾并非一般江湖武人,他要的胜利,绝非表面荣光
,而是确确实实击倒的完全胜利。
  只是,尽管抱定这个战略,公瑾的剑,也绝不平凡。
  天光云影剑法,一昧主守,在白鹿洞参十六绝技中,并不是最出色的功夫。
  但见着公瑾的剑,却没有人会相信这个说法。他在闲意中运舞出剑,把四周的一草一木
、一沙一露,全变成了他的剑招。
  月光之下,所有的东西,被剑劲赋予了生命,循着看不见的轨道,组成剑鞭,乱舞攻敌
,煞是好看。
  紫钰将长枪舞成圆圈,“叮叮叮叮叮叮”连响不绝,那是兵器相互 撞发出的声音,听
起来好似音乐般,悦耳动听。
  这种纾缓的攻势,让紫钰渐渐心浮气噪了,无疑地,公瑾看准了她的弱点,被这种小伎
俩所阻,她的战意、斗气,都已不若先前强烈,这样下去,迟早会破绽大露。
  公瑾并非徒然等待破绽的出现,他是充份运用自己的实力,提早了破绽的到来,这一点
,或许就可以看出他的真正价值了。
  “时候差不多了。”公瑾推算时间,有了这个判断,紫钰的身体,不耐久战,若是激烈
战斗持续一刻钟,她的气血倒流,马上便会不支,算来,时间已经差不多,是反攻的时候了
。
  “别再打下去了,就算你真能打倒我,也保不住那个小子的。”公瑾冷笑起来,手上却
是半点不停,将紫钰的枪全阻再剑圈外,“你认为,我会在什麽准备都没有的情形下,与你
在这缠斗吗?”
  紫钰大惊,她的本意,若能打倒公瑾,那是最好,若是不能,至少也要拖延时间,在天
亮以前,不令公瑾赶到,让兰斯取了宝物,公瑾便伤他不得。
  可是,公瑾的配合度高的吓人,非但当真陪她“话家常”,还在此地大打出手,一点也
不在意时间的流逝。
  这个师兄,向来不是会被小事所迷惑的人,他既然敢在此稳若泰山,自是对一切有了妥
善布置,莫非,他在雷峰塔里,已埋下伏笔,另派了人对付兰斯,这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想不到被拖延住的,反是自己。
  紫钰这一惊,心神稍分,原本提到顶峰的内力,因为过度的催运,加上时限已到,这时
再也控御不住,全身气血忽地倒流,直冲上脑,一口鲜血喷出,脚底站立不稳,长枪脱手,
从半空直直跌下。
  公瑾没有半点的迟疑,立时飞身上前,想点住紫钰的穴道,只要令她动弹不得,也就可
以了。
    -----------------------------------------------------------------
  雷峰塔底,是个大地洞,既深且宽,且直通湖心,看来十分开敞。
  此地离空怕没有个十来公尺高,众人虽说是练过武功,身手敏捷,但多数人还是给摔的
七荤八素,功夫差一点的,当场就筋折骨断,呜呼哀哉了。
  “唉唷!痛死我了,屁股一定摔成好几块了。”
  “你根本是摔在我身上,哪里有脸跟我说这种话。”
  兰斯的武功不行,挨打耐撞的本事,却不输给一流高手,反正以前在山里打猎,受到死
老头凌虐,从半山腰摔下来,是常有的事,早已练出一身铜皮铁骨了。
  当发现脚底踩空,往下摔落的时候,兰斯搂住小草,在空中连续翻转了几下,把跌势消
去,再用自己当垫背,护住怀中人儿,因此,当两人砰然落地,摔的头昏眼花,兰斯的头脸
手脚上,只有几处擦伤,小草更是半点伤痕也没有。
  小草颇为心疼地,用衣袖拭擦兰斯身上的些微血迹,笑道:“真难得唷!大哥,要是以
前,你一定把我当作垫背的,摔死我也不死你。”
  听到这种指责,兰斯反常地没有大声反驳,只是有些尴尬道:“这个嘛……本来我们做兄
弟的,就应该互相牺牲,更何况你是……呃!包何况你功夫不好,自然我要多照顾你些。”
  “那我可要多谢你啦!”临别在即,还能够再贴近一次这个胸膛,总是好的。
  “闲话休提。我们现在应该怎麽办啊!”
  “看着办罗!”小草随口应道。这里人这麽多,总会有法子离开的,所顾虑的,是既然
以落至地底,那麽,该不会有人发觉雷峰宝藏的密吧!
  收慑心神,小草尝试去弄清楚周围环境,因为深处地底,所以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
五指,潮湿的寒气,透体沁凉,由人声所造成的回音来估计,这个洞穴大的惊人。
  黑暗中,隐隐传来兵器互击,金属破风声。
  场中众人皆目不视物,呼喊连连,平日冤仇结得多的,此刻分外担心会给人偷袭,趁机
了结性命,无不抽出兵刃,严阵以待,不让任何可疑之物,靠近自己。
  一些较有历练,遇事不慌的前辈,连忙出声安抚,言道必须同心脱困,不可自相残杀,
否则黑暗中人心惶惶,若是处理不好,便是一场大 杀。
  妥协订定,挥舞兵器的声音,缓和了下来,众人逐渐定下心来,共谋出路。
  这样看来,一时之间,是不用担心什麽宝物的事了,真正值得忧心的,是赤先生的动向
,他露了这麽一手,总不会只为了把人摔下来,看看笑话吧!
  “不好,快趴下。”野生的触觉,感受到空气有异动,兰斯把小草按倒,两人一齐滚到
岩壁边。
  就在他俩滚开的同时,箭矢破空声,撕裂了大气,狂啸在洞穴里的每个角落,与之伴随
的,是某些人猝不及防,中箭後的惨叫,与其他人狼狈闪躲的的喝骂声。
  不久,箭矢声停,空气中明显地多了股血腥味。在众多怒骂声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
起,“洞穴听风,起舞弄剑,乃人生一大雅事,未知诸位无恙否?”
  “妈八羔子,全部的事都是你这阴谋者搞得,老子宰了你。”一句怒骂,几个较冲动的
江湖豪客,听清了方向,舞着钢刀,杀了过去。
  “不对,赤先生必定另有埋伏。”小草心道。场中群豪,虽然受伤、死亡不少,但总有
个两千馀人,若赤先生的实力,还是他刚才所展示的那样,铁定会成为众人怒气下的牺牲品
,而今,他犹敢采高姿态,手上必有王牌未掀。
  果然,冲上去的几个人,瞬间就发出了长长的惨叫,听声音是不活了。
  众人大骇,那几个人并非无名之辈,事实上,他们虽非一流高手,却也都是江湖上颇有
名气的剑客,敌人能在瞬间将他们歼灭,实力雄厚必定远超意料。
  “不是本人夸口,在场诸位,若是还有谁人能提运功力,那我赤某人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赤先生得意洋洋,长声笑道。
  这个宣告,再次让洞内惊呼四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发现,自己多年苦修的真气,全
在刹那间不见踪影,丹田空荡荡地,浑若无物。
  要知人天生的力量有限,所谓的武林高手,之所以能作出种种超乎常人所为的行为,皆
因由後天修行而得来的内力,让原本的体能,得到千百倍的提升,是以习武之人,对自身内
力珍逾性命,若是内力不能使用,那一身武功,也等於化为乌有了。
  “给我杀,一个也不许留。”赤先生大声下令,手下们应声而去,他们准备周详,先以
符法开眼视物,在以特殊复制的护身符,保住内力不失,如此一来,便稳操胜卷了。
  相形之下,群雄便屈於无法翻身的劣势了,对於一个练武者来说,失去了内力,招数再
精妙也无用,何况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纵有一身绝技,却又向谁施去。
  众人为求自保,哪管身边是什麽人,把兵器急舞成一团光网,护住周身,却没想到这麽
一来,无异於自相残杀,因为身边突然飞来一刀而毙命的人数,一下就多了几百名。
  听闻洞里杀声震天,小草凝神思索,为何赤先生能让群雄的功力,顷刻间化为乌有。
  是药物吗?不太可能,就算是再强力的药品,以这洞窟的大小,想要同时令这许多人丧
失功力,可能性虽非没有,却也极低,何况人群中不乏用毒好手,要无声无息瞒过这许多人
,岂是易事。
  是太古魔道吗?这更不可能,太古魔道神莫测,大陆上擅者屈指可数,而且使用时,必
须要大量仪器相辅,也决不可能在此使用。
  那麽,唯一的可能,就只剩魔法了。在魔法的领域里,确实有着这类的封印魔法,一经
施展,特定范围内的人、事、物,反抗力会下降至最低点,给轻易地手到擒来。
  但是,依照魔导师公会的规定,这类魔法是被禁止的,要知武功、魔法,几乎是背道而
驰的两门学问,若是这类术法大行其道,那练武者岂非任人宰割,哪有生存的馀地。
  静观场中发展,赫然发现,某些魔法师,还能够以较低层的咒数还击,显然魔力未失,
而赤先生的手下,也是先以魔法师为屠戮对象,这显示赤先生的禁制,只限於练武者,自己
的猜测并没错。
  问题是,纵是有人无视於魔导师公会的规章,要施用这类的术法,所需要的魔法级数之
高,耗力之巨大,几乎就是天文数字,绝非普通的魔道士,随随便便所能施用,放眼风之大
陆,勉强够格被算在名单之内的,连五人都不到,小草不认为这类高人,会被赤先生请动。
  那麽,他们是凭什麽来施用这高等级魔法呢?回想赤先生的一言一行,小草得到的结论
是,敌方对於雷峰宝藏的密,一开始就有了相当的了解,至少,他们对於这些阵型的运作,
了解清晰。
  若非如此,赤先生不可能知道,藉由阴阳两气的操纵,可以让阵势超出运作负荷,发生
爆炸,而只要通晓了阵势的阵眼,用某种手法予以催动,在技术层面而言,是有将原本防护
用的结界,转换为封印宝力的禁制,这个阵型既是参贤者联手所布,在魔法级数上来说,当
然远超世上任何一名魔导师,能达成这样的功效,也就不足为奇了。
  看来,自己是太过大意了,小草不认为低估了赤先生,凭这两个月来的接触,小草对於
敌方的实力,有了大概的了解,以赤先生的能力,与他的手下来判断,是不可能有这种能力
,去了解、进而拟定出这种策略,他们的背後另有主谋。
  “喂!我们要怎麽办,难道就一直蹲在这里,等敌人乱刀把我们分吗?”尽管局面危急
,兰斯仍然不改戏谑的口吻,他一向的生活,都是在鬼门关前打转,久而久之,功夫没练到
上乘,临危不乱的乐天本事,却是无人能及。
  再者,他也相信,不管是什麽情况,这个好兄弟一定有应变之测,那不是盲目的信任,
而是这两个月来所累积出的信心。
  “你的功力还在吗?用的出几成?”小草低声问道。经过这些天的努力,兰斯已有办法
,使用本身的功力了,“雄霸天下”的威力举世无双,兰斯只要操纵得当,便立刻成为一流
高手。
  “哈!半成也没剩下了。”兰斯回答的也乾脆,他刚才依照平日的吐纳法,试过几遍,
原本游走於经脉间的真气,全都四散无踪,提不出半点劲来。
  反正,在学会运用内劲以前,兰斯照样打猎,照样面对刺杀,那些狮子老虎,甚至後来
的刺客,并不是因为他会内功才输给他的,现在无法提运内力,兰斯也不觉得自己就束手待
毙了。
  “嗯!意料之中,你看看四周的环境,把地势告诉我。”兰斯的夜视能力极佳,他以前
原本就是住山洞里,早练成了视黑夜如白昼的本事,这时虽是黑漆一片,在他看来,却是清
晰无比。
  “唔!没什麽好看的,赤老头在狞笑,黑、蓝两头蝙蝠,在左右待着,那边有十几个人
护着,剩下的人在互相对砍……”
  “正经一点,我问的是这个洞穴里面,有没有什麽特别的布置。”
  “太远了,看的不是很明白……”
  “你如果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最好用心点看……”
  挨了小草一顿抢白,兰斯努力地朝赤先生那边望去。看起来,他们似乎是站在一处制高
点上,不怕有人冲上来,黑无常的脸色十分难看,显然要操控这个阵势,得要消耗相当大的
精神力,周围的人,小心翼翼地守护,砍杀任何一个接近的人。
  “嗯!赤老头站的那块高地,附近好像有几面怪东西……”
  “是镜子,还是旗子?”
  “是旗子,看那个样子,应该是旗子。”
  一点也没错,这是东方仙术的阵型,小草暗道。以她对各种魔法的了解,几乎不可能有
不认得的东西,就算叫不出名字,也可以从气脉的流动,术法的特性,看出大概。
  对於这个阵型,小草感到陌生,那与现在所知道的魔法系统不同,可能属於极为罕见的
东方仙术之作品,而在东方仙术里,符法、旗帜、镜子……之类的法器,大量被使用,由这些
东西来判断,这个封印的建设,是靠东方仙术了。
  参贤者中,月贤者陆游,是此道佼佼者,这应该是他的作品吧!永久能源回流、东方仙
术,这两种万中难逢其一的东西,会一起出现,摆出这个阵势的人,必是参贤者无疑了。
  那麽,以“与黑鲁曼的关系深浅”看来,设立雷峰塔,而暗中守护的,是黑鲁曼当今国
师,月贤者陆游罗!赤先生与之有关吗?不然,又怎会对此阵如斯了解?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管怎麽样,还是先设法脱困吧!
  小草脑里一转,已经想出了几条计策,虽然都有其危险性,但现在面临险境,也只得冒
险一试,博个死里求生了。
  “附耳过来,等一下,你就……”
  赤先生戴上了施过魔法的镜片,视力不受影响,眼见自己一方占了上风,开心地呵呵大
笑。
  今次他造出了这场血腥屠杀,并非他的本意,而是他幕後合夥人的意思,至於为何要杀
尽这许多人,他并不明白,也不想多问,反正大家相互协定,自己帮他铲除祸患,他帮自己
复国,各取所需,正是妙哉。
  此刻,那头蠢猪钱继尧,大概还在那发白日梦吧!其实,那家伙也满可怜的,虽然说,
杭州军长的位置,是靠裙带关系得来的,但是,他也不是完全的无能之辈,只是长久以来,
在“姊夫太过杰出”的阴影下,出不了头,只能用声色犬马来麻 自己。
  渐渐地,他真的堕落成了个贪图逸乐的小人,还妄想有朝一日,能够爬到他姊夫的头上
,稳坐第一军团长之位。嘿!什麽狗只能吃什麽料,军团长手握雄兵数十万,这等高位,岂
是他坐的起的,想更进一步,下辈子吧!
  赤先生得意地轻捻胡须,这是他的小动作之一,他认为胡须是男人的表徵,是以每当心
中得意,便会捻弄那撮长须。
  钱继尧已经入了圈套,只要再把这些人杀光,那工作就结束了,接下来,就等那人履行
诺言了,与他相较之下,钱继尧的微薄实力,连屁也不如,有他允诺相助,复国大业,指日
可待,自己马上就可以取回属於自己的东西了。
  屠杀开始後一刻钟,洞窟内已经成为血肉屠坊了,群雄虽然人多,但在失去武功、四面
漆黑的恐惧下,大多数人都惊惶失措,特别是当四面一片喊杀,难辨敌友的情形下,所有人
都给恐惧冲昏了头,只能盲目舞剑,挥刀乱斩,倒楣的,当然就是身边的无辜死者了。
  当然,也有某些较为镇静之人,试图高声呼喊,劝大家冷静,或是点起火种,制造光源
,使混乱平静下来,但是,当群众的情绪已经失控时,想要有明智表现的人,下场往往是悲
哀的。
  一个年轻人从怀中取出火摺子,才刚点亮,十几样兵器,来自四面八方,把他给大卸八
块,一个人有幸同时死在十八般武器之下,不晓得算不算祖上有德。
  “各位英雄冷静一……”一个想当扩音器的豪客,在出声的瞬间,一柄长茅由他的胸膛
突出,当场气绝,原因无它,在他左右的几个人,因为他的出声,察觉了有人在附近,为求
自保之下,不问情由,先宰了再说。
  发茅的那人,也在还没把茅抽回之前,给人一刀削去了脑袋,不过,他死的不冤,因为
砍他的人,确实是赤先生的手下。
  以人数来说,群雄的人数远胜过赤先生一方,虽然失去了功力,但凭着平日的身手,与
人数上的优势,还是大占上风的,只是因为每个人都只顾自己,存着“我安全就好,管你那
麽多人死活”的自私想法,导致一群人互相残杀,多数的人反而是死在同伴手上。
  赤先生的行动,显是经过相当规划,每一名手下,戴着经过特殊处理的镜片,悄声行动
,手上的刀剑,涂抹上了传自山中老人的剧毒,提供者,自是鼬镰兄弟了。
  他们的行动并不张扬,相反地,还非常小心,以微小的动作,贴近狙击的对象,一刀斩
下,也不需要刺中要害,反正这些人失去了抗毒内力,毒力入体的刹那,见血封喉,立刻就
见阎王去了。
  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活人的数目,迅速减少了。
  一名杀手刚砍飞某人的首级,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们的武功都只是普通,今次有这个
机会到处杀人,而且杀的都是高手,那种快感真是无法形容,这个想法还没消失,赫然惊觉
胸口一痛,一柄钢刀由他肩头砍下,将他砍成两段,登时气绝。
  背後行凶的兰斯,很惋惜似的摇摇头,学那日华扁鹊的口气,叹道:“居然会给人从背
後暗算,两截的,你有失一个身为专业杀手的颜面啊!”不过,是偷笑在心底,他可不想与
周围的人同一下场,在出声的同时,给乱刀分尸。
  一下窜高,一下低伏,令人困扰的黑暗,对兰斯一点影响也没有,他很小心地,向赤先
生的方向,潜伏而去,顺手宰掉二十来个敌方的杀手,那些家伙动作畏畏缩缩,极是易认,
兼之沉溺在“屠杀高手”的错觉中,浑然没发觉死神就在背後。
  “哈!真是体会到了当黄雀的快感。”兰斯边跑,边掩嘴偷笑,他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
卑鄙,什麽敌人就用什麽方法来对待,那些家伙根本是拿着毒刃在偷捅人的鼠辈,难道还要
求要光明正大的决斗吗?
  小草的看法,若是只有那些鼠辈,还可以不论,若是正面对上鼬镰兄弟,不能运用内力
的兰斯,必死无疑,唯一的方法,就是解除阵势的封印,团结众人的力量,那样局势便会在
瞬间倒转了。
   这个阵型的设置,仅是为了守护此地,并不具有封印他人功力的作用,之所以会产生这
种效果,定是赤先生以某种玄奇手法,转用了阵型的魔法力,而问题的结,也就出在黑无常
手上的那盏香炉了。
  “只要弄坏那盏香炉就好了吗?”
  “这个嘛……”小草不是全能者,对於东方仙术,只是知道相关知识,却不可能通晓每
个细节,黑无常究竟施展的是什麽,小草也弄不太清楚。
  “知道了,乾脆宰了那小子怎样?”
  “大哥。”
  “怎样?”
  “你真是一只自大的蟑螂。”
  最後,两人敲定的计画,是设法打断法术的运行,甚至弄坏那盏香炉,至於是否能伤到
敌人,那就要量力而为,反正以解除禁制为优先任务。
  “该死的阴谋者,等着吧!兰斯大爷来了。”虽然知道任务充满险难,极有可能还没
到黑无常,就身首异处,兰斯依然充满斗志,全身没有丝毫的畏惧。
  在他认为,不管前面的路有多危险,既然非得要面对,就没有理由摆出一副畏惧的模样
,一头给他闯下去就是了。男子汉,就算是在最痛苦的时候,也要笑。
  这样的想法,在某些人看来,无疑是太过乐天了。但是,很不可思议的,就是这种“螳
臂挡车”的乐天精神,成了日後每个兰斯夥伴的奋斗力量,无论是多困难的环境,他们都能
笑颜以对,在生死关头,仍为了引人发噱的理由,大发雷霆。
  而这样无可救药的个性,不久之後,完全重现在某个女孩的身上。
  蓝无命看着雇主的身影,心底有种异样的感觉,他们虽是杀手,但看到这麽大规模的杀
戮,却也是第一次,这个人的心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居然搞出这麽大的事,听大哥说,
这个赤先生似乎也是受人主使的,那麽,潜身於幕後的那个人,不是太可怕了吗?他是为了
什麽,要将这许多人屠杀殆尽呢?
  蓝无命突然有个预感,自己兄弟这次可能接错生意了。
  打前几天,老参死的不明不白,他就有这个预感。身为杀手,应该做完生意就走,不牵
扯任何俗务,才容易长生,这次贪图赤先生给的雇用金丰厚,特别再为他服务,可能真的要
令他们万劫不复了。
  这个念头才刚冒起,惊闻脚底下轰然一声,站立之处的岩石,给炸的塌了,跟着便是黑
烟四冒,让人看不清景物。
  “发……发生了什麽事?”
  “有人偷袭。”
  “小心别让香炉熄灭。”
  看到敌人因为遭到突袭而手足无措,身为肇事者的兰斯,开心地掩嘴偷笑。
  他是用火药炸崩岩石的,而四散的黑烟,则是原本用来掩护逃命的烟雾弹。自从长街血
战後,小草深思远虑,除了设法增强兰斯的实力,也花了不少精神,配制出了些可以保命逃
生的小东西,只是兰斯的武功渐强,平日又有紫钰暗中保护,是以终能履险如夷,这些东西
没有用到的份,却估不到今日会大派用场。
  那些烟雾弹,是特殊配方,风吹不散,而且内中渗入刺激药物,让接触到的人,咳嗽、
流泪不止,可以说是简陋的化学战。
  兰斯戴着口罩,一面奔跑,一面从怀中取出秘密武器,小草将配好的武器,浓缩进圆球
状的蜡丸,只要投掷出去,就能发挥效用,这对以一敌众的兰斯而言,是最好不过的武器。
  赤先生一方,可说是非常凄惨,到现在,还有很多人弄不清发生了什麽事,他们虽然戴
了可以在黑暗中视物的镜片,却给浓烟困住,什麽也看不见,而且烟雾里传来的辛辣气味,
让他们泪流满面,眼楮也给薰的张不开,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就在这报应式的讽刺攻击下,他们也只能像那些群众一样,胡乱挥舞着兵器,防止敌人
偷袭。
  “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兰斯暗道。
  因为整日看别人出双入对,小草心中气苦,赌气之下,做东西的时候,也有点乱七八糟
,做出了一堆奇怪东西,兰斯将整个药囊一起拿走,情急之下,也来不及问清用途,只晓得
方形蜡丸是火药,这时玩的兴起,索性把怀中的蜡丸,胡乱抛丢。
  “哈哈哈……呜嘻嘻……噗呼呼……噜嘿嘿……”这是中了笑弹的。
  “呜……哇……”相反地,这是哭弹。
  “……”咚的一声,倒地大睡,这是中了迷香的。
  “我的眼楮,我的眼楮看不见了。”这是石灰。
  “上个月东门的案子是我做的,参天前城北胡同的胡老六是我杀的,我不怕被抓,哈哈
……”这更夸张,是中了自白剂。
  诸多不同的中弹反应,听得兰斯毛骨悚然,“这小子真恐怖,以後要尽量避免得罪他,
省得给毒杀。”
  不管怎麽说,靠着这些秘密武器的掩护,兰斯在烟雾里神出鬼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
度,杀掉敌人,反正对方人多,他兰斯大爷可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趁此时下手,等到药力过
去,那岂不是要他一个人打一百多人。
  男子汉大丈夫,做人要有英雄气概,可也不必死的也像个英雄,铁定壮烈牺牲的事,做
不过,做不过。
  充满野性的矫健身手,成了敌人的梦魇。在他看来,杀人与猎杀动物没什麽分别,对准
要害,手中钢刀一击毙命,不要给自己发出第二击的宽裕,同时攻击後立刻移位,避免遭到
猎物临死反扑,或是闻声而来的其他敌人。
  而这些要诀,也正是游击战的要领,靠着烟雾之助,兰斯以简单、确实的动作,大量削
减了敌方的人数。
  蓝无命屏住气息,尽量不与毒气接触。照理来说,似他们这等接受过抗毒训练的杀手,
烟雾不该有太大的影响,可是,小草的烟雾弹,用的原料并非剧毒,只是辣椒、朝天椒、洋
葱……之类的普通蔬菜,是以饶是他们兄弟浸淫毒物多年,还是给呛的眼泪流不停。
  身为杀手,自然有受过“听风辨器”、“以耳待目”的本事,尽管眼里一片迷蒙,蓝无
命却相信,在敌我皆不能清晰见物的情形下,他是占便宜的。
  当然,他并不知道,兰斯的成长环境,大异常人,是以虽是武艺不精,但在以耳代目,
凭感觉发觉猎物所在的能力上,却远非任何高手所能及,是以面临如此困境,他却能如鱼得
水的自在活动。
  结果,这下可苦了鼬镰兄弟,他们是杀手,不是保镖,在身边全是自己人的情况下,兄
弟俩赖以成名的毒物、暗器,全都成了废物,倘若乱发“圆流刃”,伤了别人倒也罢了,要
是伤了兄弟,或是打伤了雇主,这笔帐可真不知道该怎麽算了。
  特别是黑无常,他受命护炉,根本动弹不得,适才跌下时,因为不能出手击飞落石,还
给砸了几下,伤的冤枉。
  “啊……”
  同伴的惨叫,忽远忽近,显然对方是游击战的高手,毙敌後立刻换位,不让人掌握他的
位置,蓝无命不禁纳闷,照赤先生所言,这禁制该是万无一失才是啊!为何还有人功力未失
,让他们在猝不及防下,伤亡惨重?而若是来人功力已失,又何能有如此杀伤力呢?
  这个疑问还来不及得到答案,左侧风声响起,有人偷袭。
  蓝无命举掌拍出,使足了阴劲,务必要将对方内脏一掌震碎,连死前呼喊的机会也没有
。首掌结实地贴在来人胸口,那人哼也不哼一声,内脏破裂,登时毙命。
  蓝无命一怔,这才惊觉,给丢过来的是一名同伴,不知怎地给人当作了靶子,死的不明
不白。
  “敌人定在左近。”身为杀手,如今竟成了遭人狙击的对象,蓝无命赌上自身的荣誉,
小心戒备。
  後方风声再响,蓝无命刚要有所反应,却发觉一阵细碎脚步,转向右侧。
  “哈!任你奸滑似鬼,还不是给我抓住狐狸尾巴。”斜斜一掌,向右推出,出掌无风,
要让这个卑鄙的小贼,含恨而亡。
  击中了来人,声音如中败革,对方毫无反应,“是具死尸,糟糕。”刚想回身防御,死
尸的背後,蓦地飞出一柄钢刀,斩向他颈项,蓝无命大惊,待要闪避,却已不及,百忙之中
把头一偏,右掌推出要将钢刀拨开。
  总算是多年功夫没有白练,对方持刀的劲力不足,刀子给拨了开,躲过了断头之厄,蓝
无命的右手,却给划破了道长长的口子,鲜血迸现。惊魂甫定,蓝无命怒不可抑,照着敌人
退去的方向,“呼”地一掌,击中了偷袭者,对方给打的鲜血狂喷,飞跌了出去。
  蓝无命待要追击,却发觉了件恐怖的事实,他的右手,从刚才的伤口开始,异样的麻痒
感,快速地蔓延,毒力散布的好快,才没两下,他便已觉得头晕目眩,连忙坐地运功,要竭
力阻止剧毒侵入心脉。
  “呼噜希哩……怎麽每次挨打都那麽痛啊……”兰斯支撑起身来,口鼻之间,全是喷出
的血块。
  中掌的兰斯,直跌到七丈之外,蓝无命那一掌用了全力,差点要了他的命,所幸平日虽
学艺不精,这挨打的功夫,倒真是学个十足,加上胸口垫了不少东西,卸去那撕心的阴劲,
总算保住一条小命。
  尽管胸口的疼痛,有增无减,不知是否给打断了肋骨,兰斯的眼里,却闪烁着胜利的喜
悦。那一着,还是压对了,一路上看赤先生的手下鬼鬼祟祟,手上的兵刃大有古怪,就猜测
是涂抹了剧毒,顺手捡了把,一试之下,果然不错。
  对於赤先生、鼬镰兄弟这样的敌人,兰斯还没有自我膨胀到,以为也可以像杀杂鱼般地
,把他们一刀毙命,体内的莫名真气既然被封,他等若是失去了创造奇迹的最大本钱,唯一
的优势,便是趁着敌我难辨的情形下,暗施辣手,反正这本就是敌人采用的策略,将计就计
,这才有意思。
  但是,倘若一击不中,反而露了行踪,惹来敌人反击,那他兰斯大爷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在出手机会只有一次的情形下,采用安全一点的措施,总是保险一点的,那麽,使用毒刃
,自然不失为一个好方法,特别是,这毒刃还是敌人替他准备好的,不用多可惜。
  这个策略果然成功,这毒药来自大雪山,端的是见血封喉,蓝无命因为同出於大雪山,
受过抗毒训练(当敌我皆中毒,而自己能生存较久,就是杀手的本钱),是以尚能运气抗毒
,换做是另一个相若修为的高手,早已一命呜呼,饶是如此,也让他失去作战能力了。
  “唔!这刀子还是得小心点,要是不小心捅到本大爷,那还得了。”兰斯抹去血污,喃
喃道。
  他的任务尚未了结,在破坏那盏香炉,解除禁制之前,是没有休息馀裕的。兰斯睁大眼
楮,耳听八方,在渐散的烟雾中,寻找下一个够斤两的敌人,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忽然,几声急促的呼吸,传进兰斯耳里,回头一看,一道人影,若隐若现,脸上表情痛
苦非常,冷汗直流,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手中香炉散发着奇异的气味,正是负责施法的黑
无常。
  黑无常并非魔法师,只是因为当久了杀手,身上阴气最重,最有施法的资格,被赤先生
委此重任,但他全无此类的训练,在强制阵法运行的反震冲激下,身体痛的快要四分五裂了
,哪里还能妄动,这时看到兰斯,心里也只有叫苦的份。
  兰斯大喜过望,提起钢刀大步跑过去,要趁他无法还击时,砸掉那盏讨人厌的鬼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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